“天火——出鞘!”
几乎超出了生命的极限,弗朗西斯的身体被赤金色的火焰所完全覆盖,贪婪的火舌似乎在尽情享用着面前的祭品,攫取着血肉与灵魂的芳香。
火焰大剑决然斩下,天空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金色十字,仿佛末日审判的劫雷,无情地锁定了赤鸢的一切,这一击就要将她埋葬入业火永恒燃烧的红莲地狱。
多么熟悉的力量,赤鸢的身体在兴奋而恐惧地战栗,尘封在脑海中的一小段记忆似乎冲破了枷锁,面前浮现出另一名白发男子的身影,同样手持火焰巨剑,舞动出这灭世般的一击。
连律者也足以杀死,连审判级也要伏诛!
所降之物即为神罚,焚尽万物无可挡阻!
这,也许称得上人类最强的一击。
这是多久之前的记忆?
自己又到底是什么人?
然而,此时容不得赤鸢迷茫犹豫。赤霞般的羽衣缓缓飘动,灼烧的红莲在身体表面浮现,包绕着赤鸢的崩坏能急速凝聚成实体,急速膨胀着,转瞬之间,赤鸢已经变成一只通体金赤,裹挟着燎天之火的精卫鸟,用傲视一切的威严直面天空中灭世般的一击,凝视天空中落下的金色十字,迎头而上。
“飞烬玄灵!”被逼迫到绝境的赤鸢施展出自己最强的力量,去对抗天火圣裁的终焉一击。
惊人的爆炸将天空染成了火焰的颜色,仿佛天空中出现了第二个太阳,又转瞬湮灭,百里外的边境小城,都被灼热的气浪所洗礼。
烟尘散尽,在大地上留下了一个纵横数百米、数十丈深的巨大十字沟壑。白发赤瞳的少女赤鸢狼狈地跪坐在地上,身旁数米处就是那黝深的沟壑,嘴角溢出鲜血,体内狂暴的能量摧残着她的脏腑。
赤鸢缓缓站起身来,竭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,望着面前躺着的不成人形的弗朗西斯,露出复杂的表情。
后者竭力试图睁开眼睛,似乎察觉到了赤鸢的注视,狰狞的脸上肌肉僵硬地牵动,露出一副恐怖却又歉然的的微笑。
紧接着,这位卡斯兰娜的勇士便失去了意识,陷入了昏迷之中。正在这时,一股奇异的光芒从弗朗西斯怀中放射出来,温柔而慈爱的能量仿佛母亲的抚摸,治愈、驱散着天火圣裁灼热炽烈的伤势。
自己能在那一击下活下来真的是一个奇迹——不,那并不是奇迹。
必杀的天火出鞘并没有瞄准自己,施展出飞烬玄灵的自己,仅仅只是承受了那一击四分之一的威力。
赌上全部的精气神,以不可能的身体状态施展出这玉石俱焚的一击,那个男人绝不可能在关键时刻犯下这样的失误,唯一的解释是——从一开始,他就没有打算杀死自己。
为什么?不愿意对一名少女下杀手?终究不愿因自己的愿望而否定和践踏他人的意志?不希望自己死后神州子民变为砧板鱼肉?还是对自己在之前战斗中报以尊重的回应?或许都有吧。赤鸢的心中有些复杂,是劫后余生的侥幸?还是被对手手下留情的屈辱?
说不清,道不明。唯一确信的,是自己面前的男人,是个真正了不起的家伙。
凝视着那修复着弗朗西斯身体的治愈能量,赤鸢轻轻自言自语道:“高洁的英雄啊,贯彻自己的信念直到最后一刻,请允许我向你致以敬意。然而,你所献上忠诚之人,不过是一介浅薄无情的小人。玷辱英雄之身,污秽英雄之名,与其被不够资格之人继续使役,不如就在这里解脱吧。”
眸中闪过一丝寒意,炽热的崩坏能化为一柄光剑,被赤鸢紧握在手中。赤鸢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弗朗西斯,脚步沉重。
“嗯?”天火圣裁狂暴的能量不甘于被驱逐,如引爆的小火山一般躁动着,抗拒着治愈的能量。就在这时,弗朗西斯的怀中飞出一个小小的银色盒子,爆裂开来,一团银色的光雾包裹了一个不知名的物体,轻轻跃动,洒下清辉。赤鸢眼中焰色一盛,洞彻光雾的阻隔,惊讶地发现那原来是一颗跃动的心脏。
那是圣女的心脏。沙尼亚特家族有着操纵和吸收崩坏能的天赋,在人类科技所无法到达的境界上,沙尼亚特的佼佼者能够引发各种常人看来难以想象的奇迹般的伟业,宛如凡人眼中的神明之力,如同神所降临在人间的圣女。以圣女的心脏与沙尼亚特的传承力量作为媒介,自然能引发人力所难以做到的奇迹。
赤鸢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,但敏锐的灵觉告诉她,其中背后可能隐藏着超出她的想象的血腥。
深吸一口气,赤鸢前进的步伐未有丝毫停顿。
跃动的心脏凝聚出愈发精纯的崩坏能,银色的光辉更为炽盛,就在它浓烈到顶点之际,心脏缓缓解体。
虚空之中,凝聚出一把实体的武器。这是一柄纯白的骑士枪,深处隐藏着洞彻一切的漆黑,洋溢着创生万物的气息与凋零万物的破裂。
来自深渊的黑,降自云霄的白,诞生自创世之前,存在于湮灭之后。将生命泉的水,赐给那干渴之人。
是的,唯一能够治愈天火圣裁的伤势的就是它。天命的底牌,最强的象征,创生之键,神之键黑渊白花。用圣女的心脏作为力量源泉短暂驱动,足以治愈天火圣裁对于弗朗西斯身体的严重侵蚀。
前提是,没有面前的赤鸢。
赤鸢凝视着面前神圣而又魔性的黑渊白花,一个自己从未听过的名字滑过脑海,脱口而出:“第六神之键!”
反正又是自己失去的记忆中所保存着的东西,见怪不怪就好了。赤鸢心想。
此时,她停住了脚步,面前就是昏过去的弗朗西斯,全无防护地暴露在自己面前,只需一剑就可以杀死他,让他就此解脱。
沉默凝思良久,赤鸢叹了口气,赤红瞳孔中的神芒渐渐收敛,道:“知道这东西触发之后就绝不可能保存下来,还是悄悄让他带上了吗?不管你是真心挂念他的生死,还是仅仅想赌我不会杀死他并且夺走这把……神之键。你赢了。我收回自己的断语。使役英雄的男人啊,你的气魄,好歹还算合格了。”
羽衣轻摆,手中光剑散去,赤鸢转身离开。随着能量波动的散去,赤鸢双臂上覆盖的太虚之握化为光点,散逸开来。
此时一声清脆的啼叫声传来,火焰般的异禽翅膀轻轻抖动着,红玉似的羽毛在风中勾勒出燃烧的轨迹,如同在虚空之中跃动,从不受战斗波及的远处飞来,落在了赤鸢面前,温驯地趴下身子,撒娇似的用脑袋蹭着赤鸢贫瘠的胸前,头上那根长长的翎毛灵性地摆动,上面淡金色的绒毛在赤鸢的瑶鼻上蹭了又蹭。
赤鸢身上弥漫的战意一点一点散去,宠溺地摸了摸小红的脑袋,脸上露出邻家少女的微笑。
她不记得小红是从何时开始陪在她的身边的了,但她已经陪在自己身边很久很久,孤独地一个人守护着神州,面前这只神异的飞禽,就是自己唯一的伙伴。不,是唯一的朋友。
“我没事,不用担心。这种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赤鸢向着小红解释道。
小红歪了歪脑袋,灵动的眼睛露出担心的神色,向着弗朗西斯的方位摆了摆脑袋。赤鸢知道它在想什么,轻轻拍了拍它的头,道:“那是一位值得尊重的英雄,别想着趁现在给我出气报仇之类的哦,我会生气的。那把圣枪会治好他的伤势,三天之内,他应该就能恢复,但力量想恢复如初不是朝夕之功,之后他大概就会返回西方吧。走吧,小红,我们回家。”
轻轻一跃,坐上小红的背部,羽翼轻展,卷起一片尘沙,向东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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